这几日,北京反常的充足雨水让我想起顺庆来。
90年代的时候,市区的排水系统都不完善,每个大雨的时节,马路两旁都积满了浑浊的雨水。无论我穿上哪种材质的凉鞋,都无法摆脱趟过这些污水后留在脚趾间的浊物,深深地厌恶这个城市的肮脏。小学到高中,我想我都是院子里最讨厌下雨的那个孩子。讽刺的是,我却最为享受被涤荡一新的雨后空气。秋天雨水还很多的时候,雨后的天气总是难得的清透凉爽,那种湿润又透彻的空气,这四年几乎再也没有机会感受过。16岁的时候,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欢在这样微凉渐凉的天里比赛谁穿得更凉快。我还记得,总有几个脸色过份白皙的女孩子难分高下,到寒露的时候都穿着短袖,我也曾勉强挤入她们的行列,最终还是因为受不了小手冰凉而败北。
顺庆的天,一般是惨白的,下雨之后的夜天变成暗红色,爸爸说是二氧化硫太多了。顺庆的天空原本远未达到我对天空的审美要求。陶子每次来北京的时候都会感叹一次这里的天空,比顺庆蓝了很多,大了很多。我想任何一个盆地小盆友都会对北京的天空,尤其是秋日的天空产生盲目的崇拜。然而这种崇拜似乎太遥远,太孤独。经常造访檬檬的原因,我已经很熟悉大运村傍晚的天,夕阳余晖下高耸的烟囱、塔楼、城铁、旗杆、天线、高压电线塔构成一幅难以言表的宏大感,熟悉黑暗系动漫的人大概能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末世景象。顺庆,这个江边的小城,哪怕二氧化硫再多,雨后的天空也似乎很低很低。夜自习放课后,回家必须独自穿过一片空旷黑暗的操场,我会一直看着头顶流动的云层,哼着小调,一口气走到明亮的地方。
北京环线的天桥,也是承载帝都神奇的地方。入夜后,放眼望去,桥上桥下车流人流,唯一不流的是与之垂直的摩天大楼,比楼更远的地方是更远的楼,更远的楼外是更远更远的楼。除了憔悴而稀松的树,看不到能称为自然的生物。顺庆也是有天桥的,人流最密集四座天桥也集中在市中心。令人安心的是,即使人流如织车水马龙,站在任何一座天桥上,你都是能眺望到远山的,有时你还能眺望到嘉陵江,甚至走几座天桥,你就能走近山水。
这些山水,它们让我觉得,一座城它可以有尽头,这尽头也可以不再是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