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中的时候,我妈不在身边,于是我奶奶从乡下来照顾我和我爸的饮食。
我奶奶从饥荒年代熬过来一共养育成人4个子女,并不太会做多少出彩的菜式,于是她经常一段时间连续买相同的食材做固定几个菜。当青椒肉丝这道菜一星期第三次出现在餐桌上时,我和我爸都受不了了,不客气地抱怨菜品不丰富。有一天趁奶奶外出,我偷偷扔掉了冰箱里剩下的猪肉和青椒。
事到如今我才明白,要始终如一地炒出一盘极致鲜嫩的青椒肉丝,是一件极难的事。
首先,一定要是新鲜猪肉通脊或者后腿肉,里脊是不行的。我奶奶经常是到菜市场买后腿肉,凭借经验买到最新鲜最嫩的部分。
其次,肉丝和青椒一定要切得细长均匀。我奶奶手持重重的铁菜刀,能切出非常均匀的肉丝。
然后,肉丝加入调味和蛋清再少量挂粉,这一步粉一定不能多,也不能在碗底流出汁水。这一步我无法猜测我奶奶的做法,但八九不离十,否则肉丝无法保持水分。
炒制的时候,我奶奶最爱用菜籽油,后期换成比较健康的色拉油,但是前者更香。油大火烧到4、5成熟,迅速滑炒肉丝断生。这一步我也很难臆测到奶奶的做法,她做的青椒肉丝永远不会很油腻,油量恰到好处。到底是度量衡神准,还是中途有沥油,不得而知。
肉断生后要迅速拨到一边,在锅内加入调味汁炒匀,少许勾芡,最后倒入青椒丝滑炒,出锅。很多餐馆、家庭做青椒肉丝的时候,无论挂粉还是炒制这步,都会用生抽甚至老抽。然而我奶奶的青椒肉丝从不放酱油,炒出的肉丝完全是暖白的原色,而青椒也青翠欲滴,吃完盘底只有一点点清油。
上大学之前的我除了极度挑食,还极度“挑食”——吃饭永远仔仔细细盯着菜,容不得半点杂物。所以每当被我发现菜里有一根黑头发(奶奶那时有染发),我都会尖叫着扔掉筷子,把碗推到一边或者冲到厕所倒马桶里。一旁的奶奶,表情满是自责,又轻轻为自己辩护:“不就是头发嘛……”
而她老人家如今一头白发,在姑妈家颐养天年,不再下厨。漂泊异乡多年的我终于不再挑食,却再难吃到她炒的那盘青椒肉丝。想到于此,泪已沾湿面目。